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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弹自唱

3月前
5月前
小时候怕羞,害怕登台;长大后却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表演欲过盛的人。大学预科班看见身边的朋友都有一技之长,于是决定毕业后学一种乐器傍身。原想学优雅的小提琴,音乐老师却以“难学亦难精”为由泼我一身冷水,转而推荐我参与学院的吉他速成班,3个月内保证我可以自弹自唱。当时觉得吉他过于流俗,所以总是意兴阑珊。 两年后鲍勃·迪伦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我对吉他重燃兴趣,投入音乐史的大脉络,第一次感知手中那把六弦琴的力量。鲍勃·迪伦以忧郁草莽的姿态和歌声对抗不公不义的体制,让我庆幸当年学的不是小提琴,而是随时走上街头的吉他。然而,由于学艺不精,节拍抓不好,我从来只是独自浸淫在自己的音乐世界,甚至在朋友聚会上也鲜少替人伴奏。 那日晚餐后,在柔府汽车城偶遇某个街头乐团。因为父亲随口谈及自己的儿子也会吉他,我就被一群热情的乐手拖入团中一起暖场。我应邀选了一把琴,亲切的胡子大叔接着全神贯注地帮我调音。他们要我随意弹奏,乐队自然会配合跟上。我因为紧张怯场,抓不到音调和节拍,玩贝斯的胡子大叔便建议我弹最基础的C,Em,D,G和弦。几个音节下来,表演渐入佳境。 胡子大叔的贝斯、肥叔的电子鼓、光头佬的主音吉他配合我这位矮仔的旋律吉他,紧密地起伏在相同的频率中,彼此交融,达致共鸣。有个孩子步伐蹒跚地走到我们跟前,往吉他箱投入一块钱,那便是我演奏生涯赚到的第一笔奖励金。一般在路上看见乐团表演,我都会打赏几块钱鼓励,如今位置对换,我方能明白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除了现实意义,更多是追梦的无声鼓励。 终于理解以前遇见一位老摇滚,口中所谓的“Indulgence”。那是一种入神及至出神的状态。整个乐团一同陷入一股心流,彼此裹挟前进在乐章之中而不理会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何种变化。近几年,特别喜欢几个美国民间吉他手比如Reina Del Cid、Josh Turner等人的影片。他们一路在美国大陆流浪,无论是枫林、沙漠、海滩、铁轨;无论玩的是蓝调、摇滚、乡村还是民谣,他们的琴音和嗓子永远可以听出自由的况味,奔放的意志。 或许玩音乐的热骨子里一直记得上个世纪的“爱与和平”,就像汽车城的这个Heartfields Band永远欢迎外人参与。谁都可以在3分钟的表演中,重觅心跳,想起年轻时所失去的野心、青春、理想,以及身处俗世的困惑。向他们道谢离开后,另一位女孩走向他们,煞有介事地讨论起来,不知是否想要加入他们成为主唱,或是向他们拜师讨教。当和弦、旋律、节拍和风格成为共同语言,一群音乐爱好者就能迅速地打破语言隔阂,仿佛相知已久般混在一起。 得到老鼓手的肯定 临行前,鼓手肥叔向爸爸喊道:“He can play! Let him play.”节奏向来是我的短板,得到老鼓手的这一番肯定,我大概可以记上一辈子。他要我学着放开来弹,别太介意所谓的专业训练。以前他们年轻时都是看人玩乐团很帅,然后有样学样,随便招几个人成军才开始摸索的。这是一种难得的天赋,这句话没有拉近我和街头表演艺术者的距离,反而让我对他们更加心生崇敬。 我不敢立志成为一名专业的吉他手,但要是未来有人问起人生有什么梦想之类的狗血问题,我一定回答:想要把吉他练好,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街头艺人,甚或在一场示威游行中,像吟游诗人那般演唱反抗歌曲。那个傍晚的表演是我音乐路上的跬步,我第一次享有的“音乐时刻”。不知那极其简单的C,Em,D,G和弦,会否给路过的疲惫灵魂注入些许能量,正如我一直从其他街头表演者那里,所得到的愉悦经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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