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入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成长

7小时前
2天前
7天前手机日历的提醒铃声忽然响起,那一瞬间仿佛时光静止。我不禁回望那颗曾让我安心的下门牙。曾经它安静地驻留在口腔里,便是我宁静的时光。然而此刻,我忐忑不安,因为我知道,这份宁静将渐渐被打破。 一个多月前,一颗昏黄多时的下门牙打破了口腔的宁静,它微微松动,阵阵疼痛不分昼夜地悄然袭来。我本以为是工作忙碌、睡眠不足引起的身体上火,可在我拼命牛饮各种凉茶、吞服驱寒降热的中药后,疼痛仍未减轻。我只好拿起手机,打开那数年不曾使用的应用程式——“吾安”(Mysejahtera),匆匆预约挂号第二天去邻近的牙医诊所。 第二天抵达牙医诊所,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牙医姐姐。她眼神专注,不消5分钟就敏锐地洞察出问题所在,说此牙根内里发炎,似有坏死之兆。不过,她说倒不必拔除,只需进行根管治疗,也就是俗称的 “杜牙根”。初闻此讯,我心生畏意,我最怕补牙,情愿干脆利落拔掉,免得在那手术床上遭受皮肉之痛。然而,她建议我先连续一周每天与数颗的消炎、止痛药物相伴,等待发炎症状缓解后,再依据预约时间检查,再定夺是否治疗。我听了心中泛起一丝侥幸,不禁暗自思忖,不知能否靠药物躲过此劫? 然而,命运的齿轮还是在预约时间把我再次带到了这诊室。挂号、量血压等一系列流程过后,我再次见到了她。我仍带着一丝期冀,弱弱地自我安慰问道:“真的需要做吗?吃药后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她浅笑安然,只说先检查看看,顺便清理牙垢。末了,她留下一句:“随你心意,不做也可以,等你他日痛时再做也不迟。”躺在舒适的手术床上,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吐出那坚定的二字:“做吧。” 治疗开始了。她先给我戴上一片蓝色的纸围巾,然后递来一根弯弯的吸管,让我用手拿着,挂在嘴边,并告知我这是用来吸口中的水。接着,她又为我戴上墨镜,遮挡手术床上方那盏刺眼的白光。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后,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钻子就启动了,没有想像中的麻药止痛,也没有事先通知,只闻那钻洞声立刻在耳畔回响,白色的细微粉末如轻烟般在我眼前飘散。片刻后,针筒登场,一管透明液体缓缓注入我那颗门牙中,随后让我漱口。之后,她又拿起类似针的器具探入齿间,反复挖掘。 我感觉到那挖掘的奇奇咔咔声,此刻,网络红曲竟不合时宜地在我脑海中回荡:“在小小的花园里,挖呀挖呀挖。”只是,这“花园”中的疼痛渐次蔓延,每一次钻头的深入,都宛如在挖掘我内心深处那恐惧的深渊。是的,我害怕这疼痛感,好几次我痛意难抑,几声低呼脱口而出,我脑海中还不时闪烁出上网瞥见的治疗视频中的惊悚画面。时间也在这一刻变得更沉重。 漫长的根管治疗 医生听到我的呼喊后,问我是不是很痛,我淡定回答还好,她还是唤护士取来止痛药,说我呼喊声大,需得止痛。药注入钻洞间后,我嘴里马上泛起苦涩,不消片刻,麻意袭来。她依旧动作不停,反复挖掘、注液,我只能平躺,任那些器具在口中摆弄,时光仿若凝固,在这十来分钟令人难安的等待后,她说差不多了,但是先需去隔壁房照X光。 临行前,她把一根大约3公分的细长针塞入齿间,我咬着它,仿若带着某种使命,走向邻室。躺下手术床后,护士推来一个圆柱机器,置于我口中,让我张嘴固定,须臾间,光影交错,拍摄完成。我又咬着那针踱步回医生身旁,躺下,她又再次注射、挖掘,循环往复。直至她在牙龈处塞入数根棉花条,又往钻洞处植入三根不同颜色的细针,再用白色填充物往洞中挤压后,拿掉那数根棉花条后,她方轻声说道:“好了。” 本以为终于折腾完了,然而并非如此。她告知我半小时内勿饮食,切记不要用那门牙撕咬坚硬之物,毕竟它现在犹如朽木般脆弱。随后,她给我看刚才的X光片,告诉我她刚刚在我那门齿后钻了约2公分深,现在注入了药物。她说今天只是暂时的治疗,我还需再来一或两次疗程才能完成,下次疗程则安排在2025年的2月13日,天啊,情人节前夕。我的心,瞬间柔软而又无奈,在这牙齿的救赎之路上,似乎还有漫漫长途要走。 走出诊所,阳光洒在脸上,我心头却依旧沉甸甸的。艳阳无法驱散我心中对下一次治疗的复杂情绪。初次的根管治疗经历就像生活上给我的一堂课,让我懂得人生中有些痛苦是无法逃避,每一次的痛,都是为更深的成长铺路,只能勇敢面对。想想情人节本应是甜蜜的象征,可在那之前,我却还要和这颗门牙继续纠缠。不过,也许当一切都结束,我会更加珍惜没有牙痛折磨的每一天,就像珍惜每一个平凡而美好的爱情瞬间。
7天前
【2025新年征文/新的一年,我最想删除的一句话是——】你再不结婚,孤独终老,晚景会很凄凉的/无奇(峇六拜) 新的一年,我最想删除的一句话是:“你再不结婚,孤独终老,晚景会很凄凉的。”这句包袱让我很不自在。 我今年38,未嫁,剩女一枚。我对一个女人的一生是否幸福与完整必须取决于你有没结婚生子这件事,是有很多疑惑不解,及少许愤怒不满的。女人啊,你的价值若是必须靠男人才得以增值,那是多卑微的活着呀。若可以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遇到理想的另一半,慢慢的彼此相爱结婚生子再到抱孙,无疑你是幸运的,你是天眷之人。但是切记,女人年老单身不是戴罪之身,单身并不可怕,单身不是你的错,女人年老未嫁为什么是贬义词? 我单身,真的与你无关 大家总这样评论:女人老了未嫁肯定多少心理变态,不要惹她。那么为什么男人年老未娶就是钻石王老五?为什么不同年代的女人都必须局限于这些贬多过褒的“老姑婆”框框?我不服! 我年纪渐长,长辈和朋友总是七嘴八舌地催婚,有开玩笑的,有严肃的,有吐槽的。我的反驳却总是如此苍白无力。我知道烦人的催婚背后更多的是担忧不舍我人到老年,白发苍苍,孤身一人。但缘分未到,急急躁躁,总会坏事。已到人家口中高龄产妇年龄的我选择单身,却可以有更多精力、更多时间照顾好自己,维持生活平衡与健康作息,确保三餐温饱,身心灵安康。 20岁的单身和40岁的单身,心境上是截然不同的。40岁的单身,更多的是淡定自若,自洽,自我肯定,当务之急,必是先学会爱自己。心静则身安,万物静观皆自得。我一直认为我的单身也许是岁月的礼物,生活里可以自己奖励自己,不内耗,不被世俗“不结婚则晚景凄凉”的浅见绑架。爱自己是一辈子的功课。 近期热播的中国综艺节目《再见爱人》就血淋淋地告诉大家,婚姻生活不是遍地玫瑰,现实没有童话,凡人的婚姻经常一地鸡毛。女人,请谨慎些挑你所爱,否则等你清醒,已是百年身。节目里的葛夕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她优秀独立有才华,偏偏摊上了躺平软男。葛夕一直强调来上节目的原因,是想验证她老公到底爱不爱她。我看了满是心疼,10年婚姻(后3年无性生活),葛夕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不自觉付出更多,希望尽早盼到她要的回报,结果人财两空。婚姻里,女人总会不断催眠自己,付出越多总会感化他,到时也许一切都会好转。结果她人生最大的风雨都是错误的另一半带给她的。 结婚需要冲动,可是前提你的冲动必须给对了人,不是无鱼,虾也好;最后虾依然是虾,虾不会在你努力改造后变成鱼。套句作家张曼娟的话:“人活了,婚还能不活吗?”问问自己,婚姻关系里的你还活着吗?你为自己活着吗?还是你只在随波逐流地为爱而爱,凑合着过日子? 2025,爸妈请相信我,请祝福我,我会好好的,我会开始合理规划晚年生活,为晚年做好准备,请你们放心放手。 2025,大家请不要再标签大龄未婚女子,请抱抱她们,大声告诉她们,你值得被爱,你的幸福也许只是迟到了。 大家在看了这篇文章后,请删除这句略带恐吓的话:“你再不结婚,孤独终老,晚景会很凄凉的。” 女人啊,先好好爱自己,全世界都会来爱你。大家都要理性接受不如你所愿、不完美的人生,那才是人生常态。学会尊重他人不一样的命运吧,对女性宽容些。 我单身,真的与你无关。新时代的职业女性内心富足,自重自爱,自给自足,我会活出我的皇道,演好我的独角戏。  
7天前
深刻地记得,那天的雨像棉絮,杂杂地飘着。为了满足父亲唠叨许久的念想,在他长途瓢泼回到久违的故土后,母亲与我们兄弟起个大早陪着父亲,寻回他记忆中活跃的味道。 拐个弯,有了年岁的排屋长立于眼前。它并不是一间常规的餐厅,是摆在店主家门前的桌子凳子拼凑成的天地。加长过的屋檐挡住头上的光景,不过店内和外头的景仍然是衔接着的。 落座不久,灰蒙蒙的天空将大雨倾泻下来,庆幸店主在屋檐尽头吊了张塑料帘子,否则背靠外头的我怕是被雨打湿身子,欲哭不得了。城镇仍未完全苏醒,清晨的炉灶却已亮了许久,热腾腾的面为客人驱走渗进来的寒冷。不知不觉,我已将面用尽,偷来时间品鉴外头的巷景,虽然它窄得只能让一辆车来去。 母亲说不能做笼中鸟 就这样看着车子来去,一只浅褐色的狗迈着细碎的步伐凑到我跟前来。此时我是坐着的,它的高已逼近了我的腰,可见这只狗是一狗中长者。它的毛乱糟糟的,像路旁野草久未经打理,长了乱了糟心的模样。它一身脏乱的毛,落魄不堪的模样,我的心不由得生起了怜悯。 此时的雨放缓了脚步,下得轻,雨丝松松散散地飘着。它抬起头,与低下头的我视线相撞。人狗之间一片静谧,我看见了,看见了它无人可倾诉的孤独。岁月磨砺出浑浊的眼眸,时至老年仍飘零世间,一个容身的地儿也没有。 狗生相对短暂,折煞狗的事儿却一点不少。不是每只狗都能找到主人,好似人从不能决定未来。这只狗无主,注定在街头走到生命的尽头。 活着就是一次漂泊,寻觅着什么,到最后入身黄土前,仍要找到一抔地儿好生安葬。母亲常说,人长大了总是得离开家的,不能留在这做笼中鸟。人生轨迹好似早早被规划好了,必须离乡背井,才能干大事。如此,便有背着故乡的打工人和学子,怀着乡愁去往外头求未来了。 有些人往外头去,是为了探索世界;而有些人离家,只是为了生计。若有选择,故乡应是首选。漂泊在外多年的父亲想必也累。他常这样想着的,总有一天要回归故土,不再流浪。虽说他在柔佛有房子,可是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四堵冷冰冰的墙,不过是遮风挡雨的工具。 离乡背井,何尝不是另一种流浪? 还有一年我也将离乡背井,母亲曾问过我,你会害怕吗?怕什么? 你要踏入社会了啊,会怕吗?还好。 少年人心底遍布棱角,我也不例外,面对未知仍有些兴奋,妄想自己能征服未来的一切。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面对未知也有些恐惧。在漂泊的路上,遇见陌生的一切,害怕是必然的。只能祈望未来的我,不会在漂泊的路上丢了自己。 蜷睡着的狗爬起身来,一人一狗相望,我试着用眼睛告诉它,好好活着吧。它好似明白了,看着它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响起一声叹息。 我们也要好好活着。我的路还长着,只求未来坚守本心。
7天前
有棵树生长在妈妈肚子里,妈妈说自我俩生下来后,她就没享过福。那棵树在妈妈的肚子里长大,撑大她的肚皮。后来,它逃走了,妈妈松垮垮的皮肤像装满水的袋子。二房的衣柜,妈妈的衣服最小从L尺码起跳。因衣料多的缘故,商家定价也高出几个钱。她在逛夜市时,总嫌它们太贵,再小一点少一点钱,或许她买得下手。妈或许不是因价钱太贵而不买,或许她想买的只是过去的理想身材。 “都怪你们,衣服都穿不下了。” 我记得妈惧怕别人知道,她穿什么尺码的衣服。喜酒的当晚,她身上穿着24格塑身马甲。马甲是婚前买的,她依旧留着。妈妈只扣不到一半,却嚷着要我帮她穿上。 “真的不行,扣最外面的也不行?” 真的不行,我说。我不记得妈最后有没有穿着马甲,只知道,她眼底写满肚肉的厌恶。我不确定这种厌恶源自于那棵树,还是没有人给她买一件称身的马甲。 “生你们干嘛,什么也穿不了。”话里话外,妈的抱怨都指向无形的牺牲。没有人说明,为什么生孩子的女性要承受变丑的风险。准确来说,除了她们,没有多少人会问这问题。她松弛的肚皮是后遗症证明。这不是基因导致,而是可以用现象牵绊来解释。具体的说,好像也没有人问过,肚子里面的孩子到底要不要出生? 妈妈的精准省钱法 没有人问过,一棵树为什么要长叶子?撇除科学论证的光合作用,再来是叶绿素供给,好像就只有科学。如果用它概括每一片树叶活着的意义,它们的存在都有固定程式——活着就是科学的证明。 我从堆叠的玩具中找到近似于树叶的现象。妈妈总是喜欢买高仿的乐高玩具。也可能家里太穷,买不起正版。乐高不是我的喜爱,只是弟弟爱不释手的玩具。玩具箱里还有别的,比如遥控跑车、出击枪、电动陀螺……放眼望去,都是深沉的蓝色。我只能承认,我依旧带着性别的刻板印象。也或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蓝色属于弟弟的性别,粉色属于我。只可惜,儿时我很少见到粉色,但这种说法是主观现象。人的视线范围只能集中在正眼方向,或许粉色出现过,只是我无意间忽略它们的存在。 反正它们曾经出现过就是了。这样,我就有理由证明自己存在过,或得知有人记得我。妈妈眼里的我和弟弟是蓝色的同体。玩具箱里大半部分的蓝色就足以佐证。我说,蓝色也挺漂亮,像大海的颜色。我至今也喜欢蓝色,只是不确定是不是它出现太多次的缘故。总之,妈妈的省钱法还蛮精准。一男一女,只要买一份玩具,就够两个人轮流玩。我或许也分不清,蓝究竟是我最初喜欢的颜色,还是被塑造出来的假象。 反正在妈妈的眼里,我俩就像毫无差别的树叶。妈妈如果真要实行“有差别的养”,我们家或许还要再吃几年西北风。妈妈的理智容不下多余的欲望。物质在妈妈的手里就是一道数学题。姐姐留下的还能用,妹妹就继续;可弟弟只有一个,何况没有一件像样的物品适合弟弟。每次过年、开学,弟弟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有时我还以为他才是妈妈的孩子。“你的出生不合时宜”,这是我姐对我说的。如果你再比弟弟慢一分钟,你就是最受宠的孩子。除非,你是男孩子,否则这命水的偏差无法改变。 一棵树,只有最高的叶子能获得最多阳光。树犹如此,妈妈种下的树渐渐长大。我曾经目睹这棵树的样子,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幼稚园的第一节美术课,老师说要在纸上画一棵大树。回家的时候,我在纸上画了一棵像云朵的树,树的身体是小小的,弯弯的样子,像一个顶着大脑袋的孩子。我妈也在画画。她画了一棵大树,树叶一片片叠加在枝头,树干壮硕,身体画满细腻的木纹。那是妈妈给弟弟画的大树。 绿色的树叶散发母性的味道,我不曾想过妈妈是如何让我俩同日诞生的。匆匆的我挤出来,再熬过10分钟的痛,长出翠绿的新叶。大树最爱碧绿孩子,让它在最靠近天空的上方,享受日光的照耀。妈妈总是告诉弟弟,树要涂满绿色,不要留白。弟弟彩的树,永远都比我年轻,不会枯萎。它不曾在隐蔽之下生长。 只有得不到阳光的叶子会褪色。我爸这时又会站出来,给我补上。某天,我爸出海回来,给我带回一个塑胶芭比模型。模型只有一个掌心大小,不能变装,也不能移动手臂,摆出一副定形的姿势。洗干净后,小芭比变成我最喜欢的玩具。 在玩具箱里,它是唯一像小女生的玩具。也许因为芭比,我才不至于杀死内在的小孩。
1星期前
教师这个行业,我相信做过的人都明白——真正的教师远比人们口中的“不容易”还要不容易很多。 我是补习学院的老师,基本上学生的吃穿睡学都是从早承包到晚,每天不是在教书,就是在和学生、家长打交道。在这份职业当中,有这么一个家庭,让我深深的感受到,一个人能健康快乐成长,其实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有个学生,他叫小宇,今年8岁,但和7岁的弟弟小乐一起入学,因为他是一名患有自闭症的儿童。 他们是我晚上班的学生,从学校放学之后,吃饭洗澡就过来上课。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我以为是一对双胞胎,哥哥和弟弟长得太像了。但一堂课下来,我就发现了哥哥和其他学生不一样。 他无法保持专注,无法吸收知识,也无法流利地说话表达,需要配上动作,他才能够明白一点老师在说什么。这时候很多人都会问,自闭症不应该去特殊学校吗?没错,理论上是这样的,但站在家长的角度去想,他们想要哥哥和弟弟一样,和普通人一样,正常上小学,正常上补习班。 自闭症,也称孤独症,他们的表达不是我们常人能够理解的。小宇和小乐都喜欢画画,每当他们来上课,都会给我看他们的画。当然,我也会借这个机会,训练他们的表达能力,引导他们把画中的世界表达给老师知道。有时候,哥哥表达得不清楚,弟弟就会帮忙补话。 小乐,身分是小宇的弟弟,行为却像哥哥。在班上,他会帮哥哥把作业拿出来,会教哥哥认字,最让我感动的是,小乐会举起哥哥的手,让哥哥回答问题。当然,哥哥是回答不了的,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吸收知识,这时候弟弟会悄悄告诉他答案,答对了,我就会奖励他一颗星星贴纸,然后哥哥就会很开心向弟弟展示。 我经常在教完一个部分之后,走到小宇的身边,教他认字写字。小宇真的很乖,也很愿意学,但命运就是如此,你怎么要求一个自闭症的儿童,学他完全看不懂、听不懂、不理解的东西,不可能的。一直到后来,我发现到小宇的数学天赋,他会算数,而且很强!他不知道1怎么读,不知道2怎么读,但他知道1+1=2,是不是很惊喜?我可开心了,10题的加法运算题,他居然可以全对!于是放学之后,我送给他一把尺,教他怎么画线,他也许很少收到礼物,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开心,一蹦一跳地走到妈妈面前,拿着尺的小手举得好高。他没说话,但家长知道他的意思,对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专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学校 结果,第二天,我就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妈妈说,小宇在家里把尺弄断了,很伤心,发脾气,乱扔东西,怎么也哄不好。电话里头的语气是很焦虑、无奈的。我听完真的很震惊,因为小宇在班上总是很乖,不会发脾气的。 小宇的妈妈说:“老师,你说怎么办好呢?今天他都不去学校了。” 当时的我真的很难过。当我们主观的认为他来上课是很开心的,是在学习的,实际上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一把尺,对很多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小宇来说是什么呢? 是对他的认可! 这让我不禁回想起那天他高举拿着尺的手,看着妈妈的那种渴望眼神,真的让我心疼。 他是不是在说:“今天有人送我礼物了,因为我很乖!” 在家里的他是一副模样,在学校是一副模样,在补习班是另一副模样。你很难想像到一个7岁的孩子为了迎合所有人,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我决定,和家长,和孩子,好好聊一聊。 家长总是会认为,我的孩子有自闭症、好动症、抑郁症等等,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因为他们和“普通人”不一样,于是硬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特殊学校?因为那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生来不同,就像带着特异功能的人类,比如小宇就是一个数学王子、一个绘画高手。我特别想看懂他的画,想知道他在想什么,画什么,可是我没有特异功能,我不知道。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有这么一个学校,让他们去专修他们的特异功能啊! 我记得有一次放学,我带着同学们下楼,等我下到楼下回头一看,我看到小乐牵着哥哥的手,一步一个阶梯的下楼,我的眼眶瞬间泛泪。我心疼弟弟的懂事,也心疼哥哥,这么努力地在这个世界活着,存在着。 后来的每一次,我都会站在他们的身后,陪着他们一步一步地下楼。 这件事情其实已过去半年,我也没有见到他们了,他们搬去了靠近特殊学校的地方。这对他们一家人,对小宇,都是个好结果。 如果你的孩子也有“特异功能”,也许你的做法和这位家长一样,让他上小学,上补习班,其实孩子根本吃不消。我和家长聊了一个多小时,我也很坦白地说,小宇无法吸收知识,无法理解题目,这样做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接受他,爱他,理解他,才是我们作为家长、老师、朋友的角色。 他们离开之前刚好是教师节,小宇和小乐都有给我写教师节卡。我超级意外,那也是我最感动的时刻。小乐和小宇的卡片都画了一个在台上教书的我,画风相似,文字却不一样。小乐的卡片写着:LOWIS老师谢谢你;而小宇写的是:我喜欢LOWIS老师。(LOWIS是我工作用的英文名) 我拿到卡片之后,真的忍不住,把他们抱在怀里,那个眼泪真的止不住。 首先,这几个字对一个一年级、二年级的小朋友来说,不容易写。其次,在这个孩子的世界中,我已经是个不一样的存在。 小宇,小乐,即使老师不能一直陪着你们成长,但我很荣幸,可以成为你们成长路上的一个路灯。 希望这个世界所有特殊孩子都能被爱,被善待。
1星期前
我最想删除的一句话就是“是这样的啦”。这并不是口头禅,而是曾经让我炙热幼小心灵受到冷待的一句话。 小时候的自己是个好奇宝宝,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疑问,看什么事情都觉得新鲜,想要触碰,想要了解,仿佛任何事情都能引起我的兴趣。看到新奇的东西总会问父母“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偶尔父母会替我解答疑惑,但更多的时候总是随口一句“是这样的啦”,然后要我闭嘴。顿时一盆冷水倒头淋下来,浇熄了我对求知的渴望。 自小就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也很清楚家里根本没糖吃,不听话就要挨打。所以,被连续敷衍回答了好几次之后,逐渐变得不爱发问了,反正来去都是同样的回答。但是,十万个为什么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 自己慢慢成年了,身边的小辈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直到有一天,外甥女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竟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是这样的啦”。说完了自己也吓一跳,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自己以前讨厌的那种大人? 小时候对于父母工作忙碌没什么实感,只知道他们每天早出晚归。直到自己开始工作了,才晓得挣个一日三餐并不简单。在社会上打滚做牛做马,回到家里电量告急,只想大字平摊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干。尤其工作需要一直与不同人沟通对接的,真的不想再开口说话。小朋友在家里跑来跑去很是热闹,但是不停发问也叫人头疼。现在总算理解了父母当时的心情,兼顾工作家庭之余,想要有纯粹的专属个人时间,通常都是奢望。 需要守护小孩的好奇心 今时今日遇到小朋友的提问,能回答的都尽量耐心回答。真心觉得需要好好守护小孩的好奇心,他们看世界的角度和眼光,与成年人是有很大区别的。况且,孩子提问除了想要知道答案,更需要的是大人的陪伴,让他们感受到爱与关怀。 现在,如果他人的提问触及我的知识盲区,就会去搜寻资料再好好解答。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很享受沉浸在浩瀚知识海洋的感觉。现在获取知识的渠道五花八门,懂得利用你会惊觉自己知道的都是皮毛,根本发掘不完,学习不完。当初求知欲望没被满足的小孩,庆幸火苗未被熄灭,现在可以好好弥补那时的自己,尽情去阅读自己感兴趣的书籍,学习自己需要的技能。 至今仍旧对世界充满了疑惑,但是不会再以“是这样的啦”含糊带过。我理解每个问题的背后,都不仅仅拥有一个答案,甚至问题里头还带有更多的问题。从以前遇到问题非要解决不可,到现在明白了有些问题无解才是正解。世事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但是尽力过、尝试过,最后得到答案与否,反而不重要了。
1星期前
导演问:“你觉得你有机会吗?”她回答,我有。 导演说,“你永远都没有。”她笑:永远是多远啊? 导演有些不耐烦了,“永远是从现在直到宇宙毁灭。懂了吗?” 她仍不罢休:那宇宙毁灭之后呢? 上文取自2019年周星驰的贺岁电影《新喜剧之王》,女主角如梦纵使跑龙套十几年,天天在剧场依旧抱持热忱和正能量奋力而行,憧憬有一天能当上女主角,换来的却是剧组的恶劣对待和朋友小米那讽刺的话语:“算了吧,这就是命。” 人若有梦,上天就会用乱世和不公磨炼他们的意志。只有奋战到底的,才能真正修行得道、站在顶峰欣赏人生的曙光云彩。人类生来自有欲望,活在世上必然有想追求的人事物,但许多地球子民被现实打压、被社会摧残,被生活牵着鼻子走,难不成这些人就没有过梦想、不曾有过将来出人头地的心愿吗?我并不觉得。 他们只是把那团火埋没在心底的泥潭深处,将就于世俗而不想鹤立鸡群,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在趋于平庸,随波逐流、行尸走肉。 自中小学时期学业平平,由于爱好写作,就被老师提议去参加校内举办的征文比赛。但喜欢和擅长终究是两回事。屡次眼睁睁看着朋友们的文稿被提名被刊登,自己却两手空空只获得老师的鼓励。可笑的是,这些高材生同学只是把写作视为茶余饭后的随笔,写一写就获奖无数。而我呢?因为热爱电影和写作还立志想当电影编导,实体的认证基本上不存在。啊,除了那个布满尘埃橱柜里的小学写作比赛亚军奖杯。 自那时起就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是不是明明就不在行却还硬觉得这条路就是自己的心之所向。只是偶尔见到《星洲日报》的【城人小说】和副刊征文就拿自己的运气赌一把,但除此之外对文学奖和征文比赛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很快的2月底即将迎来大学最后一个学期。修读影视的这3年,我坚守初衷,依旧对未来有着憧憬。可念书归念书,在国外留学想赚点外快,在招工平台投了多少份履历表不是杳无音讯就是“另有人选”。再看到身边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组织了自己的拍摄小队,就是接获了某公司的合约、录取信。之前的自我怀疑和失望感又涌上来,甚至多次进入identity crisis(译为:身分危机)的状态:究竟是命运在跟我开玩笑,还是我真的不够努力? 没有人生下来注定失败 时至敲打键盘的这一刻,我仍在大雾茫茫中找寻着通往山顶的道路。我不晓得自己在追梦路上能撑多久,也看不清眼前的是山谷还是山腰,但心里清楚的是,我只有这么一个梦想、这么一项使命,负能量找上门怂恿你,要你放弃你就放弃的话,离开人世的时候该有多愧疚和遗憾? 虽然屡屡挫败,信心有时会消减,但我不愿向负能量低头,亦不相信命运早有安排,因为没有人生下来注定失败;其实只要不投降,就是成功。 愿大家在新的一年继续坚持,只要希望之火一天还燃着,你的机会一定会出现。即使要等到宇宙毁灭。
1星期前
乍出现一个画面,一位脸孔娟美,身材曼妙的少妇怅然远望星际,嘴里轻轻呢喃:从今往后,奴家不偷长生不老药了! 另一个七十余岁老妪,衣摆残旧,披着枯干凌乱白发,龇牙咧嘴,无限悔恨地向谁叮咛:新的一年,老身最想删除的一句话就是,别再提九阴真经,一辈子也别再提! 好了现在轮到你,你不是也有很多想删除的句子吗,想删除,基本就是不想提起,攻防策略来说就是最讨厌听到,或最不想听到,以至最抗拒听到!而从哪里删除呢?形而上地说,正是从心上,从脑海里去除,形而下自然是从现代生活中,诸般文字档信息,以及身边各种关系的人们口中那些语言了! 你年轻的时候,最常听到“有了对象吗”,因为年轻,白云随风卷,青山任我行,才不怕被人追问!到了三十五至四十几岁,这是一生中最尴尬年龄段,你慢慢磨练到皮厚起来,把“一事无成”解释成“十件计划成就了九件,还剩一件罢了”,把落单当作那未完成的一件事,却还是以躲开与避年来面对世俗的运行。到了五十大关,你觉得“单身”真是一个压力,是一个坎,得艰难面对,开始与自己对话。 这对话可不是什么大师的灵魂拷问,自我鞭策,面壁思过,或什么浴火重生,而是一个简单不过的人生问题。走马江湖,也遇人无数,官家场合、文化圈圈、三尺文坛、八卦街坊、生活社区、虚拟世界,凭自己的“魅力”,为何竟不容易“脱单”?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你像一只森林里面的蜘蛛,在树与树的枝叶之间勤勤恳恳地布建罗网,等待为闪光网路来投奔的猎物。咦且慢,你当人家是猎物,难怪命运的猎人会对你举枪! 痛定思痛,反省到六十多岁的时候,你觉悟自己一路以来,都是擅于纸上谈兵而从不务实的理想派!无意中看到视频一禅小和尚与师父阿斗老和尚的情感对话,师父慧远,大智若愚,一禅口中那个“师父说”道理与结论,真真把你的执念往要害死里打,往往一枪毙命地击中你的死穴!例句之一:时间带走自己的过去,也带走了过去的自己。例句二:遇见是因为有债要还,离开是因为债还清了。 那作者真是懂得感情,理解人生的师父,甚至震撼到你将“一禅”两字当成禁忌字眼! 放空后新的魔幻又入驻 来到七十,眼看是行将到某个地段的时候了,你知道科研报导说,70岁不再是古来稀,如今医药科技发达,人类活到九十一百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人性还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有所优化。虽然时间是良药,你把过去纠结放空之后,新的魔幻又随机入驻心灵空间! 你把有教化作用的电影看了,《破.地狱》却没有让你实际把大刀破除与往日好友之间的地狱枷锁,把过去美好相处解救出来,《破.地狱》又成为一个必删除! 然而,你也随着时间逐渐演化了,学会把值得的人,供奉在心中,给他一个神位;把喜欢的人,放养在外,让他乐意归来。一个自由的灵魂,永远不愿被一句话所局限。 你心灵已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吗?嗯,还在实验中,关键是,提炼百草油,可需要经过多少淬炼,多少熬煎,要活得无所禁忌,看来须得等到百年那天呢,毕竟雪花飘落之前,云卷山岚之后,天地的面目,人生的真相,才能大白。
2星期前
我2018年6月在《星洲日报·星云》开始供稿,按照过去习惯,一年或两年,文章累积足够,就结集出版。考虑出书之际,竟遇疫情,计划不得不变。随后虽然笔耕不辍,竟无成书热情。 担心有误,我每一篇文章发表前,都请多年一起的叶汉伦、方奕鸿、马凌香先读一次。2024年底我们四人午餐,他们提起书事,一回神发现几年过去了。第二天翻旧稿,决定集中精神应付未了工作,并且当机立断,在最先发表的文章中挑选39篇,以《雨雪霏霏》为书名。 本是书中一篇文章题目,因为忆及三十多年前一本书《今我来思》,或可让过去时光和现在呼应。生命一环扣一环,汇成一链,每一脚步都有特定意义。 我第一本书是《斑苔谷灯影》,第二本才是《今我来思》,两本书都是报章专栏结集。第一本书还是依赖稿纸,到第二本时,已是电脑书写,朋友推荐五笔字型输入法,边学边用,敲键间知道科技妙处,自此告别稿纸生涯。产量不一定更多,速度未必更快,但在文字推敲过程中,却感受到改稿的从容和喜悦。 虽云专栏,《今我来思》各篇文章书写过程没有时间限制,《南洋商报·言论》允许自由发挥,想写即写,编辑有稿则登。每月稿费占我马大薪水约百分之十五,比例尚可,补贴买书之用足矣。 重点不在这里,在于写稿期间朋友之间相互激励之情,那些年华社身陷文化悲情中,我频频受邀参加讲座,朋友讲我也讲,朋友写我也写,那是愉快的专栏写作生涯。 重读旧书,没有激动,只有一丝韶华逝去的惘然。过去许多事情都有按部就班的规划痕迹,我庆幸自己喜爱阅读,书海中自存辽阔人生,我借阅读,随我喜欢人物游移,他们对生命探索是我成长中不可缺养料,通过书本向前贤学习,还有谁比他们更给人底气?我隐约把握方向,随后脚步越来越稳健,一路向前。我不排斥社会工作,动的时间占相当大比例,但我从不忘记静时所提供的精神资源。唯静可以让人思考,和阅读相始终,那是生命归宿。 读旧书比读新书多 命运常出现意料之外安排,还好顺心事多,不顺心事少。顺心事很快忘记,不顺心事相对刻骨铭心,但不至于慌乱无措。冷静下来,调整方向,继续向前,并且提醒不要让内心装载仇恨。不顺心事让人直视七情六欲,增多反省意识,不一定是坏事。 “一柱全应近,高唐莫再经。今宵南极外,甘作老人星”,这是杜甫五律〈泊松滋江亭〉最后四句。老人星即南极星,虽然传说中的天柱应该就在附近,但杜甫不想再次经过高唐仙境。他甘心飘游到南极之外,做一颗老人星。诗写于768年,两年后他告别人世。当时他漂泊在四川、湖北一带,疾病缠身。他盼望远离尘嚣,追求心灵自由,摆脱乱世。 日子不可能回头,但是能在每一个片段留下痕迹,却有不虚此生之感。什么样的年龄,就该过怎样的生活,杜甫选择有限,我们幸运,和安宁繁盛结缘。六十之人,该期待什么,不该期待什么,大部分的人心中其实都有答案,只不过一些人执着旧愿,纠缠不舍。 乙巳春节我周旋于朋友和亲戚间,庆幸所关心的人保有笑容,只有嘘寒问暖,没有感叹人生不值。健康问题或小病被提及,平常不过,那是我辈中人热衷讨论的课题,当作人生历练可也。 疫情期间我学会上网买书,那是意外之喜。如今书写多便利,网上资讯庞杂,实体书易订易得,电子书更是随买随获,买不到书之焦虑一扫而光,来得及面对今日际遇,幸甚。我依然没有舍弃阅读习惯,只是不再有必读书目,不追求阅读数量,读旧书比读新书多。从前工作和政策研究息息相关,但是读书人和社会的互动才是我兴趣课题。我重拾爱好,阅读书物大半围绕此范围,置身其中愉悦,书写内容也从书生情味开展。 出书有乐趣。版权页需附英文书名,我请教张景云,一为直译“Drifting between rain and snow”,一为许渊冲译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许渊冲译成“When I left here, willows shed tear. I come back now, snow bends the bough.”许渊冲笔下的雨雪并非又雨又雪,而是如雨般的大雪,译文中“大雪压弯了树枝”得和上下文一起看方符合信达雅标准。 但是雨不见了,觉得可惜。雨雪为何不能指雨夹雪或半融化的雪?说坚持己见也可,景云和我享受同样情趣。二选一,他也认为直译更好。又建议将between改成in,我觉贴切。突然想起《南洋商报》办《今我来思》推介礼时,景云落力策划流程,当时他任主笔。
2星期前
2星期前
后院40年的老树要被砍掉了,我的心在滴血。请求家人把树干留下,留一个念想。 老树约两层楼高,一个成人环抱树干,还差两三个手掌的距离才能交握,是我心目中的参天大树。记得小时候,眼看三姐赤脚就能抱着树干爬上老树,不服气的我搬来梯子,踩了半天,却还是爬不上去。 童年有一半的时间与这棵不会讲话的老树为伴。总爱拿着树枝在树根处捣毁蚂蚁的洞穴。把家里的猫往树上推,想看看它们到底有没有爬树的基因。有时坐在二楼阳台看着老树产生无尽联想,幻想造一个连接阳台和老树的吊桥,然后在树上建一间树屋,好能在调皮捣蛋后,跑到树屋里躲避妈妈的藤鞭。还有兄弟姊妹几人,经常从傍晚到天黑,在树下进行营火会。晚上的厨房、浴室及后方的卧室,总能见它摇曳的树影爬满玻璃窗和墙上,给人温暖和安全感,却不带一丝诡异。 老树前面原有一个小土堆,是以前翻修后院填土所留下的,像一座小山坡。大约上小学前,小山坡被铲掉了大半。那时,我经常躺在小山坡上,模仿言情剧男女主角滚落山坡的样子,从上面滚下来。有时候滚到老树下,被突起的树根接住,树根虽硬,却未曾伤我分毫,反而赠我一段香,因为它是一棵散发着芬芳的果树。 这种果树名叫kwini,也写做kuini、huani等等,学名mangifera odorata,有人叫它“贵宁”,或“奎尼”,但我私底下给它取了一个漂亮的中文名字:“怀宁”。它其实属于芒果的一种,但相较于一般的芒果,怀宁果实比较圆润,不像芒果,个个锥子脸。怀宁果肉甜腻中带点酸味,也没有芒果那么多纤维。果皮绿而滑,果实亮黄色。它的香味比芒果浓烈。搁置久了,果肉还会生出酒味,我特别爱吃酒味的怀宁。怀宁树从树花、树脂、树根、叶子,到树的每一部位,都散发着怡人的香味。 岁月催人老,怀宁树是我的黄口旧识。小时候想过在它的树干上刻字,也想过写许愿瓶埋在树下,但都没有付诸行动。那树下埋葬的,都是被我们家猫咬死的小鸟,还有后来过世的家猫们。它虽不言不语,却承载我们家的大小事。即使被藤蔓缠绕却仍然屹立不倒、果实累累。似有一种安抚的能量,疗愈那些濒临破碎的亲情。 青春期最厌世的时光,突然讨厌起“友情”这种东西,也是在怀宁树下,很不屑的把纪念册烧毁,还有朋友们送的新年贺卡,一把火化为灰烬。当时的我什么都没有了,但幸好还有怀宁树。我们兄弟姊妹似乎还在树下争论过“一模一样”这回事。忘记是谁拿着怀宁树的一片叶子对我说,“上一秒的这片叶子,和这一秒的这片叶子是不一样”的这番话。怀宁树已站在那几十年没有移动过,无论哪一秒,又有哪片不是它的叶子呢?但我深信,它喜而乐见懵懂无知的我们,在树下聒聒噪噪的模样。就像我看着家猫们抢夺一个不重要的东西而互相弓背的样子,特别可爱。 没有机会跟老树好好道别 塔姐是一只在我们家生活了10年的德国牧羊犬。它与怀宁树一起生活在屋外,我们家只有猫是养在屋子里面的。塔姐喜欢收集未熟就落果的怀宁果实。成熟的果实巴掌大小,未熟的只有橡皮擦大小,是塔姐视若珍宝的家当。塔姐害怕打雷,电闪雷鸣时,总要咬着怀宁树叶在门外摇尾乞怜。如今塔姐早已去当天使好几年。后院现在养着两只土狗,它们与树的关系可能没有这么亲密吧?我一直对土狗没有什么好感。但怀宁树还是一样为它们遮风挡太阳。树有心吗?也许没有吧?正是因为没有心才不会偏心。但它一定有感情吧?否则怎会生生不息? 家人说,藤蔓已经越来越多。担心有一天它会倒下压坏房子。而它的一些枝干已经压到路旁的电线。所以,它的时候到了!虽然怀宁树一定会同意为了众生的安全而牺牲自己,可是对我来说,砍掉一棵树和失去一个家庭成员,到底是有差别的。 犹记台大文学院那棵印度黄檀要被砍掉时,文学院一代又一代的“徒子徒孙”争相告别、拍照、哀悼。明明人人皆过客,却都自以为是黄檀的家属。有谁上台大不是为了前途和利益?我可否说,我上台大纯属好奇?单纯想看他人挤破头想进来的地方是什么样的。然后有些台湾人会说“你们侨生就是来抢名额的”,甚至台大的同学和师长会说“你们根本是在浪费台大名额”。我一律回答“本地生和侨生的名额是分开的。取消侨生名额,并不会增加本地生名额”,不管真假,我只知道这样说能让他们安静下来。反正印度黄檀不曾表示不欢迎我。虽然它比不上我的怀宁树,但也算是台大里的顶配存在,不言不语,不悲不喜。台大里的人,风骨还不如一棵树。 无论是陪我长大的老树,还是几面之缘的黄檀,在我心中都是高贵的,至少比虚伪的人类强多了。但老树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黄檀却不是。可惜我没有机会跟老树好好道别了。 细细想来,怀宁树一直与我同在。不只树影会爬向晚上的家里,还有在换叶子的季节,整个后院覆盖着它的枯落叶,层层叠叠。把所有落叶扫成堆,又是另一座小山坡。新的枝桠长出来的嫩叶是软软的,触感像小宝宝的皮肤。颜色是绿与红交替。走在后院,脚踝以下陷在枯叶中,脚踝以上被茂密的树枝与嫩叶笼罩。不是树影爬向我们家,是我们原本就生活在树里面。 喜欢树木还有一个原因,小时候的外婆家是木屋,而木屋有独特的香味,能安抚人心。去外婆家的路上,车窗外也尽是目不暇给的丛林。我总希望能把眼目所及的丛林都加在一起,然后我住在里面。当时的我反而不那么喜欢家里的怀宁树,因为我家在市区,它只是城市里的孤独一棵。也想过把怀宁树移来跟我幻境中的丛林一起。长大后,我竟不记得诗巫的丛林是怎样骤减的,变成今天光秃秃的样貌。到最后,怀宁树也等不到被移去丛林的那天。
2星期前
餐桌还是那张老餐桌,四四方方,棕红的木纹表面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光泽,桌角的漆被岁月一点点磨掉。唯一不同的是,它如今安静得像一张沉睡的旧画布。 小时候,这张餐桌是家里的中心。清晨,总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摆在我面前,母亲从厨房探头催促:“快喝,不然凉了。”中午时,餐桌上摆满了盘子,父亲坐在主 位,用筷子敲碗的声音像一种节奏;晚饭时,家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笑声从桌面溢到窗外。 我记得那时的餐桌,永远是热闹的——不只有饭菜的香气,还有父亲的叮嘱、母亲的唠叨、兄弟姐妹间的争抢。 后来,时间悄悄改变了这一切。父亲在退休后喜欢坐在餐桌旁喝茶,母亲则更喜欢在厨房里忙活。等到我和兄妹们相继成家离开,这张餐桌便失去了它的喧闹。 偶尔回家,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桌旁吃饭,满桌空荡荡的盘子显得格外孤单。我问她:“为什么还摆这么多菜?”她笑着说:“习惯了,家里桌子大嘛,多摆点显得不冷清。” 我知道,真正不冷清的,从来不是菜,而是人。 空桌上的回忆 有一次,我回家得很晚,母亲已经睡了,但餐桌上还留着一碗热汤,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趁热喝,别着凉。”我端起那碗汤,一口口喝下去时,仿佛能听到从前的笑声,那些年围绕在餐桌旁的欢声笑语似乎从未走远。 然而,现实告诉我,餐桌终究会有安静的时候。 几年后,母亲也不在了。这张餐桌成了客厅的摆设,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那时候,家里依然热闹,孩子们围着桌子跑,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次填满了每一个角落。但当一切结束,人散去,餐桌又回到了最初的安静。 我开始明白,这张空荡荡的餐桌,承载的不仅是食物,更是我们生活的见证。它见证了家人的团聚,也见证了离别;它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也见证了时间的流逝。 如今,我每次回家,都会让孩子们在这张餐桌前坐一会儿,哪怕只是吃一顿简单的便饭。我希望这张餐桌上的笑声能再多留一些,留给我的孩子,留给那些未来的回忆。 毕竟,热闹的餐桌,是时间最温暖的记录者。它教会我们,珍惜每一次围桌而坐的时光,因为有一天,当餐桌再度空荡时,我们的心里依然会有它的重量。
2星期前
自我有记忆以来,命运就给了我一张不同寻常的“名片”——我的掌纹。左手那条岔开的横纹,像是一条分岔的小路,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小时候,我不懂它的意义,只是隐约觉得,这条掌纹注定让我与众不同。 我出生在一个经济困窘的家庭,那时的家,是一间简陋的板屋,风吹过时,木板间总会发出隐约的颤抖声,仿佛在诉说生活的艰辛。夜深人静时,父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穿透昏黄的灯火,在狭小的屋内回荡,像一记记沉重的叹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两岁那年,父亲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年幼的我尚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只觉得家里越来越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家里的胖咪猫成了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有一天,我轻轻抚摸着它,脱口而出:“胖咪猫,你知道吗?我爸爸好像快死了……”这一句天真的话语被一旁的外婆听见,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割在了她的心上。 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他颤抖的手握住我的左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未尽的嘱托刻进我的生命里。“去,跟二姑回家去。”他的声音微弱却坚定。那一刻,我虽年幼,却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站在一旁的二姑含泪牵起我的手,那天的离别,我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只记得父亲的眼神,如同一道烙印,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从此,我离开了原生家庭,来到二姑和二姑丈的家。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却为我重建了一个温暖的世界。从那时起,“二姑”和“二姑丈”成了我这一生中无可替代的“爸爸”和“妈妈”。 初到新家时,妈妈牵着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你是我们的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叫李洪娣。”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认真地解释:“‘洪’是你的根,永远不要忘了你的来处;‘李’是你的新生,愿你带着两家的爱,走向未来。”我虽然懵懂,但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包裹了我。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深处总有一道无法填补的空隙。每当我凝视左手那条岔开的掌纹时,仿佛看到两条不同的人生路:一条通往生父的记忆,另一条通往养父母的深情。妈妈偶尔开玩笑说:“你注定要吃两家饭。”年幼时,我只觉得这句话有趣,直到长大后才懂得,这不仅是双重的家庭,更是两份沉甸甸的期许。 那些年,我时常感到迷茫,像是被过去和现在的身分拉扯着,不知所措。有一位长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的名字里虽有‘洪’,可‘洪’有大水之意,太重了,或许会阻碍你的运势,‘娣’字带弓,含蛇形,会与你生肖相克。既然命运给了你一条岔开的掌纹,为何不重新给自己一个名字,带来新的开始呢?” 那句话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名字不仅是一个称呼,更承载着我的身分、过往与未来的期待。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我将名字改为“李鈜沬”。“鈜”字金声玉振,象征坚韧与响亮;“沬”字带水意,却是柔和的水,润物无声,象征生命的灵动与重生。妈妈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说:“名字改了,但‘李’家的爱不会变。‘鈜’与‘洪’谐音,‘洪’家的血脉依然在延续。” 我没有辜负两份爱 那一天,我再次凝视左手的掌纹。那条岔开的横纹仿佛变得更加清晰——它既是命运的印记,也是我的选择。这条纹路,像一条延展的路,给了我重新出发的勇气。 小时候,爸爸常抱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指着花坛里的花朵说:“你看,这些花虽然颜色、形状各不相同,却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共同绽放。”当时的我听不懂他的话,长大后才明白,爸爸不仅是在说那些花,更是在告诉我:我的人生也如这些花一样,承载着两份爱,在爱中成长。 如今,每当我凝视左手的掌纹,那条岔开的横纹早已不再让我困惑,而是成为激励我前行的力量。这条“掌纹”——这张命运赠予的“名片”,不仅镌刻着生父未尽的爱与托付,也承载着爸爸妈妈无私的养育之情。它让我明白,无论生活将我带往何方,我都要怀着感恩,将这两份爱交织成一条完整而坚实的路。 左手上的这张“名片”,是命运留给我的印记,更是我一生的使命。每一次努力与成功,都是对父亲在天之灵的告慰,也是对爸爸妈妈深情厚爱的回应。我希望有一天,当我站在人生的路口时,这张名片能成为最好的证明:我没有辜负两份爱,也让他们以我为荣。
2星期前
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必须深入去探讨特殊儿的定义。对于你,我常问我自己:你是特殊儿吗?什么叫特殊儿?那些无法自理、无法与人沟通的才是特殊儿吗?让妈妈手足无措,进而重新审视自己、增长知识的孩子,算不算特殊儿? 当了妈妈以后,我常以“棒下出孝子”为座右铭。对你,我一直很严格,我扮演着虎妈的角色,我说一,你从来不敢说二。因此,与你的关系,也就不怎么亲昵。但是我一直认为,我也是这样长大的,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做母亲的苦心了。 上小学前,你是那个对妈妈的话言听计从的孩子。然而,刚上小学没多久的你,眼里却没有了光,手上脚上的伤口也愈来越多了。我每一次问你,你都会说是蚊虫咬伤后的抓痕,我也没有怀疑。2015年,你11岁,你开始乱发脾气,固执不听劝告,我心目中的那个乖巧的孩子消失了。我对你大吼,甚至打你,你也开始对我进行无声的抗议,但我不加理会。然而,你的顽劣,让我被冠上“不会教孩子”的罪名,于是我开始想办法与你沟通。 同一年,我报名参加台湾弘光科技大学办的辅导课程,认识了“阿斯伯格”儿童及其症状。由于我觉得这心理病和你的情况很相似,就觉得你其实就是这种特殊儿。回国后,我到学校和老师们沟通,希望老师多了解像你这样的孩子的需求。然而,许多老师对这病症并不了解,反而认为是我过于保护孩子。我无奈,只好换个方式,劝你多忍耐,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把眼光放远一些,也许中学生涯会更好。你仿佛接受了我的提议。 上了中学,你找到与同侪学习的快乐,眼里又开始有了光,开始努力去维系友情。对朋友,你倾尽全力、有时甚至情愿委屈自己,只为了得到朋友的认可。当你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当功课因陪伴朋友而堆积如山、当你无法梳理情绪,又遇上严格校规,你开始焦躁,开始无法睡觉,精神萎靡。这让我很担心你,但是,你似乎认为我不会明白你,拒绝透露任何心事。我也只好作罢。 被霸凌也不敢告诉妈妈 2020年,你上了高中,进入全新的一班,但同时也遇上了行动管制令。因为无法去学校,无法与新朋友培养感情,让你的情绪瞬间掉入谷底。过后,你被确诊为焦虑失衡症(Anxiety Disorder),而开始服用药物。后来,因为一次老师的不理解,因为同侪的忽视,你选择了极端的方式——自杀来控诉。虽然未遂,但是学校却因此喻令不让你回校。为了你,我苦苦哀求,放下所有尊严,几乎要下跪了,只希望学校给你机会。但是,一切似乎很难,大家都害怕你造次。作为家长,我放下我所有的尊严,卑微地苦求学校,我甚至愿意签下保证书,万一你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追究,但他们还是不相信,也不接受。 因为感觉不到世界的善意,你在家再次采用极端的方法,企图一了百了。我满眼泪水把你送进中央医院以后,医生再次给你的情况冠上了各种名堂的心理病——重度抑郁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躁狂抑郁症(Bipolar Disorder)、人格障碍(Personality Disorder)等等。我一时无法接受,除了流泪,我采纳了各方的善意指引,开始与你一起接受密集的辅导。 在各种方式的辅导中,我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也了解在教养你的过程中,犯下了许多过错,以致你在小学面对霸凌也不敢告诉我。我一直以为是你的不合群,才会发生被朋友远离的情况。我的不理解,让你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因为你,我重新认知角色,明白世间最重要的就是健康与平安。 在医院看见了人间疾苦,你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执著,医院真的是一个让人学会珍惜的地方。在紧急病房就医时,你答应过妈妈,你会要好好活着,要爱自己更胜却其他事物。我把你的承诺记录了下来,希望你没有忘记。 孩子,你要明白:人生不需要100分,得有一些缺憾,才是完整的。 孩子,我爱你。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一切皆有可能,每一件的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寓意的。伤了痛了,妈妈懂得了“放手”才是父母予孩子最深沉的爱。 这些心路历程,在我脑海游走了好多年,一直到今天,我才能将之付诸于文字。 孩子,是你让我重新成长,打破自己之前对青少年的认知藩篱,也懂得了如何关爱别人的孩子,明白很多事情都有另一面的。因为有你,我年过半百,仍可继续学习及成长。对我而言,你就是一个很特殊的孩子了。 而今,刚满20岁的你,只身到他国念书已经一年了,间中我没有去看你,只是“请”了你的姑姑和姐姐趁旅游之便去看了你两次。他们都告诉我你很好。我也真的希望你会越来越好。 孩子,妈妈写到这里,我心中默念了不下百次,希望你相信自己,爱自己。不管过去你历经了多少煎熬,一定要记得妈妈永远都爱你,希望你无畏无惧,健康成长, 他日学成归来,活出自己的人生!
2星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