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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费

刚来日本不久时日语不好,没办法兼职打工。从学长姐那边得知,可以将个人资料上传到语言老师配对的网站,等学生来联系。 一开始浏览这些网站时,总觉得这些网站好像不太靠谱。上面有好多旅居日本的外国人资料,从这些人上传的照片看来,这些网站好像交友网站,多过像正经八百的语言学习网站。 可人在穷的时候,什么都想一试。于是,上传了一张自己觉得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照片,并在上面写了我可以提供英语、中文和马来文3种语言的教学。至于上课地点,基于安全考量,选在咖啡厅,不上门服务。 没过多久,就陆续收到学生发来的讯息,想要练习英语会话的居多,从中学生到社会人士都有。 我遇过的怪怪学生 其中有几位学生,印象挺深刻的。有一名在证券行工作好多年、职位蛮高的大叔。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我一般自付饮料钱,因为我有自己的原则:饮料是我喝的,当然自己付,学生只要付学费就好。交通费方面,如果配合学生指定的地点,那他就要给我付交通费;反之,如果学生能来我住处附近的咖啡厅,那就免付交通费。这位大叔,硬是要帮我付饮料钱,尽管多次拒绝,但他每次都会告诉我“无需介意”。有时候上完课,他没散钱给我付学费,也会多付,然后又是一句“拿去吧、不用在意!”我和大叔的课程,没有指定教科书,就是纯聊天,我试着全程用英语和他交谈,但结果都是被他带偏,最后变成全日语聊天。话题涵盖他的工作、爱好、美食、家庭生活等。有一次他约我在一家泰式餐厅上课,原因是他计划到泰国打高尔夫球,让我给他讲解泰国餐,内心几许挣扎,但最终决定赴约,可他并没有任何的越矩行为,我们就是边吃饭、边聊天,结束之后,各自回家。这种不太正式的教学方式,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后来随着他工作转移到别座城市,就没再联系了。 后来,也有家长找上我,让我上门给她的两个小孩授课。原本抗拒上门、也抗拒教小孩,因为小孩总爱欺负我,但对方告诉我,他们一家准备到马来西亚生活,想让我帮他们家小孩通过马来西亚国际学校的入学面试。抱着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心态,就自动送上门了。授课地点是高级公寓的其中一户,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哥哥5岁、妹妹3岁,加上母亲在旁督促,每周二下午5点,我们4人就坐在一张长型的饭桌上说英语。气氛挺尴尬、压抑的。但课程也就只维持了大概两个月,直到他们一家出发去马来西亚。然而,课程结束我并没有感觉不舍,而是如释重负,事后也收到了他们在马来西亚发过来的照片,心里有些许满足。 还有几次可怕的遭遇。有个学生,在一次上完课后,把我请到他车上,听他演奏乌克丽丽。对方可能只是单纯地想炫技,但提防心过强的我好害怕他把我载走,那次之后我当机立断就把他拉黑了。还有一位是带着一名5岁男孩的单亲父亲,说是让我给他小孩上课,但每次都是在星巴克让我安抚他那有情绪问题的孩子,感觉他就是想要找个对象,帮他照顾孩子? 钱是要赚,但也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也时刻提醒自己在外生活,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确保自身安全,也绝不做不符合道德底线的事。 对我而言,想学习语言,我会找正规、有规模、有口碑的语言中心,然后设下目标,譬如以完成初、中、高级3个课程为标准。日本人这种透过聊天只练习“说”的学英语方式,虽然轻松方便,也能省去签课程配套必须一次付清昂贵的学费,可我个人还是偏向系统性的学习方式。 毕业后幸运找到全职工作,也就没有提供这种“聊天”教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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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很怕它来到,但它还是来到了。 昨天收到一则讯息:“老师,我想暂停补习。”我的脑袋空白了,窗外竹林扶疏,绿幕天成,光影晃动,只怕要落泪。都说补习老师不用吃苦,专挑教育环节中最容易轻松的做,教到聪明的她,我是幸运的。 一直觉得老师和学生是互相成就的,先有老师的教导,后有学生的发表,学生提问反馈,老师同时受启发而充实自己。记得大约三年前,我为了教华文而离开母校,办了一个网络讲座,免费教当时的学生认识华文中的四季。2月26日准时出席的她用微信联系我,成了我第二个学生,两年多来我们读了〈白起王翦列传〉,一些杜甫和李白的名篇,一起面对演讲和征文比赛。还读完了《牡丹亭》,当时我就总觉得自己像是陈最良,哪里懂得小姐心思?想法过时,迂腐酸臭,改过统考,会写统考题又怎样?当然,后来也收到过“老师老师,我得奖了!谢谢老师的指导!”这样的讯息。 就在前天,她想听新诗,我就编好讲义,带她赏析杨牧的〈延陵季子挂剑〉和其背景《史记·吴太伯世家》。新诗自由,初学者从何着手?也许杨牧这首诗是我推荐学生入门习作的最佳范例——在历史故事中注入个人的新鲜感情,重新诠释解读,那是趣味无穷。 网课结束前,我以轻松的语气问了一句:“之后学费可以调整吗?”她说好,还问我调整多少,然而我其实心中是想讨论,我不是一定要调高,就是当下来不及讲清楚。某种程度上我想分享一种喜悦,是这两年来,陆续遇到有更多学生追求提升华文程度,家长愿意付更高的学费,表示他们在乎!他们和她一样有眼光,知道我教得不错,咳咳。 原订隔天补课,而时间未定,我发了微信讯息。谁知道就没了下文,我说明清楚的机会消失,又因为好友父亲意外身亡,我前往关怀致意,没来得及第一时间问她。再隔天,我又忙着指导学生参加征文比赛,协助寄送稿件,也没有催她回复讯息,补课时间延宕着。 学生竟然不来了 两天后的傍晚,她说想暂停补习。大概发觉华文补习也不是那么必要?我教得不好、课程不够丰富?我打电话去询问,原来她没有收到讯息,不知道我给了她补课选择,于是补课来不及而暂停确定,我说尽了我当时能想到的好话。电视剧中的演员都是在挽回爱人,此时我在挽回学生!挽回这事我从来不敢乐观,因为最后总是一个寂寞。 于是难得地失眠了,一整个夜里想了许多念头,包括开交通顾问公司——既然否定我的华文专业,不如去改善交通,让道路更安全,不至于再有像昂哥一样好的人意外身亡,不至于再有优秀学生青春梦断,家人心碎,我自信有热情能做好。 但是另一方面我有些不解,我就这样丢弃其他几十个学生吗?有点不负责任?子期一死,伯牙终身不鼓琴,有必要这么绝?人间的宴席一散,就一直散了?想起曾经有学生在毕业照片后留言,说我是她喜欢到讨厌又到接受的老师;我又想起,好些学生在我教导期间受过伤,泪洒办公室…… 就着桌灯,我打开日记本,抄下张晓风的文字“如果我们能爱什么人,如果我们要对谁说一句感恩的话,如果我们要送礼物给谁,就趁早吧!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表达了。”我想大吼,震动天空,我觉得这一切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请让我收回“可以调整学费吗?”这句话。物价是一直上涨着没错,但我生活过得去,真的,学费收得少,就少一点嘛。少了学生的老师,还配称为老师吗?回忆起2023年底我所开的SPM华文考试课程,涵就是选择申请学费减半,她后来更如愿考获A+的成绩,我们都很开心。 再翻看讲义,《人格课8——季札》才讲到一半,学生竟然不来了。季札挂剑的时候,随从问他,这是何必?徐君已死,你这宝剑是送给谁呢?他竟然回答:“我怎么能因为徐君已死就改变我的初衷呢?”啊!他是何等重情重义,难怪吴国人爱他,愿意拥戴他继承王位。 我揉揉眼睛,还是教华文,期待收到另一则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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